近期以來,“e租寶”“泛亞”“上海申彤大大”等社會危害性較大的案件頻發(fā)。不少金融領域打著創(chuàng)新幌子進行的違法犯罪行為,導致大量投資者血本無歸,甚至因此誘發(fā)社會秩序與穩(wěn)定的風險。
近日,記者從公安部了解到,以當前犯罪形勢比較嚴峻的非法集資為例,其發(fā)案數正處于高位運行,大案增幅明顯:年立案數由過去的兩三千起大幅攀升至上萬起,僅今年一季度,全國此類犯罪的立案數就達到2300余起,涉案金額超億元案件也明顯增多。
互聯(lián)網金融成犯罪高危領域
2015年底,在廣東深圳警方破獲的系列利用“愛幣”“K幣”等網絡虛擬貨幣進行非法集資的案件中,僅初步估計,其中涉案金額高達10億多元,涉及受害者遍及全國28個省。據了解,除了許以不正常的高額利息等非法集資的共同特征之外,此案不同于傳統(tǒng)非法集資之處,在于出現了互聯(lián)網、虛擬貨幣、原始股等諸多所謂“金融創(chuàng)新”的噱頭。在另一起去年為上海警方破獲的涉嫌非法吸收公共存款的案件中,同樣也是以“P2P平臺”的名義誘惑投資者參與其中,最終資金鏈斷裂時仍有7500余萬元本金無法兌付。
據公安部介紹,當前非法集資犯罪方面新舊領域風險疊加,互聯(lián)網金融已成為高危領域。一方面種養(yǎng)殖、房地產、商品流通、生產經營等傳統(tǒng)領域案件依然多發(fā);另一方面,打著互聯(lián)網金融、投資中介、股權投資、境外上市等旗號的新型案件增多。特別是在網絡借貸這一案件多發(fā)的領域,公安機關已摸排發(fā)現了一批案件線索,依法偵辦了一批重大案件。
“利用互聯(lián)網實施犯罪案件涉及地域廣、人員多、危害大。當前,假借互聯(lián)網金融、電子商務、微商、外匯理財、虛擬貨幣等名義的案件增多?!惫膊拷泜删痔庨L劉路軍提到,?2015年多數省份非法集資案件數同比出現增長,其中東部地區(qū)仍是高發(fā)地區(qū),中西部地區(qū)增勢明顯。
記者在調查中也發(fā)現,當前非法集資與傳銷手段發(fā)生著“交織”。在江西宜春警方偵辦的一起網絡傳銷案中,犯罪嫌疑人馬某同樣利用了“電子幣”“K幣”等虛擬貨幣,明著打出“投資理財”的旗號,但實際上卻出現了明顯的收入會費、拿提成、“拉人頭”、發(fā)展層級等非法傳銷的特征。
在互聯(lián)網環(huán)境下,不法分子利用互聯(lián)網操作便捷、傳播迅速、波及范圍廣等特點,大量發(fā)展人員加入,不僅變過去“宰熟”為現在互不相識的網友間“宰生”,而且短期內實現了瘋狂斂財。以江西省宜春市破獲的傳銷案件為例,盡管所謂“平臺”在上線僅一個半月之后就難以為繼,卻并不影響馬某在此期間共獲利1000余萬元。
為何非法集資與傳銷近期高發(fā)
為什么非法集資與非法傳銷等涉眾型經濟犯罪在近期會高發(fā)?
“金融投資具有風險的滯后性?!?中央財經大學預防金融證券犯罪研究所所長郭華表示,一開始資金蜂擁而入時這些風險并不會自然顯現,“但現在進入了規(guī)范治理階段,一些原本就問題重重的平臺沒人進場‘接盤’,導致資金鏈出現斷裂,因而現在看上去就像是進入了一個‘集中爆發(fā)期’?!?/p>
劉路軍介紹,當前此類犯罪在對象人群上基本已經是“全覆蓋”。他介紹,由于自身辨識能力差、金融知識匱乏、風險承受能力低等原因,涉眾型經濟犯罪中無論是傳統(tǒng)的手法還是新型網絡犯罪,最容易受到侵害、也被傷得最深的是中老年群體。“但是從已經破獲的網絡集資案件中也發(fā)現,由于長期接觸互聯(lián)網且對新事物的好奇心更強烈,此類案件中年輕人比例也很高?!?/p>
記者在采訪調查中發(fā)現,利用網絡進行非法集資與非法傳銷的不法分子,往往具有一些共通的犯罪手法。這些犯罪通常會借助于當下一些名目繁多的熱門概念加以炒作,例如互聯(lián)網金融、電商、微商、網絡電話、網絡刷單、網絡游戲等等。另外,不法分子往往也需要通過虛張聲勢來騙取信任,其中包括組織線下活動“展示實力”、在網絡上發(fā)布軟文誤導投資者,甚至找一些專業(yè)人士、政府官員為其背書,對普通群眾有很強迷惑性。
“辨別高收益的所謂‘理財產品’時,一定要注意其對收益來源的描述,究竟是準確合理還是云山霧罩。”?劉路軍認為,老百姓面對半年或一年30%—40%的超高收益一定要多個心眼,即使是10%—20%也并非就在合理安全的范圍內。
“特別是老年人遇到有人擺柜臺推銷私募產品,千萬不能相信?!眲⒙奋姀娬{,“私募的對象必然是特定的,既不能超過200人,也不能以傳單、電話、廣告等公開宣傳?!?/p>
金融制度和監(jiān)管跟不上是根本問題
記者發(fā)現,在打擊非法集資與非法傳銷等涉眾型經濟犯罪的過程中,出現了一種吊詭現象:許多人明知這些所謂的互聯(lián)網金融平臺有問題,卻依然抱著僥幸心理認為自己肯定不是“最后一棒”,甚至還有人專門尋找這種有問題的平臺提前進入“撈一把就跑”。
這種現象的存在導致公安機關在打擊犯罪時,有時反而得不到利益受損的投資人的理解與支持,有的案件中還有較強的抵觸情緒?!按蛟缌死习傩詹焕斫?,打晚了錢就沒了?!眲⒙奋娬f,一旦進入刑事程序,投資人取回資金的希望就比較渺茫,“這些人都盼著有后來的投資者加入,從而套取出自己的本金。”?
對于打擊此類犯罪的另一大難題在于,運作經營過程中存在著信息不對稱。郭華認為有時究竟是互聯(lián)網金融創(chuàng)新還是非法集資等犯罪行為較難辨識,也存在企業(yè)起初合法經營、但卻中途違規(guī)違法導致最終滑向犯罪的可能。
與此同時,中國政法大學金融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李愛君認為,在前兩年互聯(lián)網金融高速發(fā)展期,行業(yè)內出現了野蠻生長的現象,甚至有“只要創(chuàng)新就能違法”的謬論,“金融創(chuàng)新一定是依法創(chuàng)新。金融是實體經濟的服務,而不是借著金融去剝奪別人合法的財產。”
公安部表示其在整治互聯(lián)網金融風險中,需要把握打擊政策、打擊時機、打擊尺度,堅持打擊犯罪與維護創(chuàng)新發(fā)展并重。但這也意味著對公安機關自身的素質和能力提出了挑戰(zhàn),對此記者從多地警方聽到了要求其優(yōu)化和增強人力、經費、制度、機制等辦案保障的聲音。
郭華提到在國外非法集資較少發(fā)生,那為何在中國如此頻發(fā)?他表示:“我們國家還缺乏成熟的征信體制,原來熟人社會之間的信任在互聯(lián)網的虛擬性面前更加脆弱?!?
公安機關在多年以來的持續(xù)打擊過程中也發(fā)現,單純靠打擊遠遠不足以解決問題,除了需要更多來自行業(yè)監(jiān)管部門的配合與金融機構的支持外,最關鍵還是在制度設計上把漏洞封住?!氨O(jiān)管的空白和制度的缺陷應盡快填補上,從而封堵住鉆空子、踩紅線的空間?!眲⒙奋娬f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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