赴美實習“坑爹”：交3萬洗廁所換床單炸薯條
雨柯表示，在紐約州打工獲得了寶貴的人生閱歷 受訪者供圖
廣東省農(nóng)工商職業(yè)學院學生通過SWT面試（圖自廣東省教育廳網(wǎng)站）
花3萬元去美國實習3個月，但做的是洗廁所、換床單、搬運貨物、炸薯條之類的藍領工作，你愿意嗎？
今年暑假，廣東有數(shù)百名大學生陸續(xù)赴美，參加暑期帶薪實習活動（以下簡稱SWT）。記者了解到，許多學生對SWT缺乏了解，以為能去世界500強企業(yè)“嘆”空調(diào)、練口語、交朋友、體驗發(fā)達國家生活，實際上干的是“粗重活”。
而且，相比國內(nèi)的實習機會，這種“洋實習”代價不菲：出國前要向中介機構繳納2萬元左右的報名費，還要另付近萬元的簽證費、機票等費用。
據(jù)中國教育部一位官員介紹，該項目從2008年開始實施以來，已經(jīng)有超過3000名中國在校大學生參與。
實習
故事
怕苦你別來
記者通過網(wǎng)絡、電話和面對面的采訪，向十多名正在美國實習、或已經(jīng)實習過的國內(nèi)大學生展開調(diào)查。有人說“精彩”，有人說“坑爹”，但他們有一個觀點是一致的，“怕吃苦就別來”！
“正方”雨柯：
碩士面試時這段經(jīng)歷被贊
雨柯是中山大學傳播與設計學院的研一學生。還在大二時，雨柯就參加了為期4個月的SWT。實習期間，不僅交了很多當?shù)嘏笥?，竟然還跟人見人憎的上司干了一仗。“大獲全勝，她摟著我直道歉！在美國期間，吃了苦、玩夠了，口語提高，深入認識了美國，人也更獨立了。”正是因為這段經(jīng)歷，在報考中山大學研究生時，來自普通大學的她深獲導師欣賞、脫穎而出被錄取。
雨柯當時的工作位于紐約州伊薩卡市，在著名的假日皇冠連鎖酒店實習。她的崗位是服務員，為客房做清潔，換床單、地板吸塵、刷馬桶、倒垃圾……每天早上7時起床，什么雜活兒都要干。
曾有不少客人讓雨柯感動?！坝幸淮挝胰ゴ驋叻块g遇到兩姐妹，一個90多歲、一個80多歲，人特別好，知道我剛剛到美國口語不流利，就特別陪我聊得很慢很慢，姐姐還說‘我覺得你很棒，一定要來美國密蘇里新聞學院讀書。’我回答，來美國讀書是一筆特別大的開銷，我不想花家里人那么多錢，她就特別平靜地一字一句地跟我說，‘Coco，我見過很多拿獎學金的人，他們都沒有你優(yōu)秀，你一定可以的?！@句話我一直記到現(xiàn)在?！?/p>
“但我們的直屬上司琳達對中國女生很不客氣?！币惶?，雨柯順口把可樂說成了水，琳達嘲笑雨柯：“你們中國人都不分可樂和水嗎？難道你們洗澡的時候都是用可樂洗的嗎？”然后還做了一個把那杯可樂澆到雨柯腦袋上的動作。
雨柯當場發(fā)飆：“我到美國來，我會說英語我不丟臉；你如果到中國，不會說中文才丟臉?！泵绹氯鹞囊病罢塘x地”帶著雨柯找總經(jīng)理投訴。
酒店對此非常重視?？偨?jīng)理蒂芙尼搞清事實后，專門召開全體會議，讓琳達給雨柯道歉。“蒂芙尼說：‘中國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之一，你們不能這樣?！髞碛幸淮挝腋者_在一起，她就擁抱我說：‘對不起，我不是那個意思，我不知道傷害你傷害得那么深。’經(jīng)過這件事情之后，明顯感覺到她對我們的態(tài)度好了很多?！庇昕赂械竭@段經(jīng)歷也是實習的收獲之一。
在結(jié)束了3個月的實習后，雨柯還在美國旅游了一個月，抵扣工資所得，最終的純花費是4萬元人民幣，其中包括17800元中介費、自費機票8900元、自帶的1500美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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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反方”小F：
別指望實習能掙錢練口語
正在美國實習的小F是廣東某大學的大二學生，他參加SWT的初衷是見世面、提高英語水平和為將來移民做準備，結(jié)果卻讓他很失望。
小F的英語不大好，在分配工作時被分到一家超市打雜，“推車、搬冰、送貨，有時候十多輛購物車裝在一起推，簡直累成狗！但說英語的機會卻很少?！毙本來以為，在超市工作可以和同事、顧客狂練口語，沒想到卻變成了狂練負重。“搬運工基本上不需要什么語言基礎，用幾個手勢就能解決問題，經(jīng)理天天把我指揮得團團轉(zhuǎn)，偶爾休息一下，還叫我必須站直，這是什么道理??！我也不敢跟他發(fā)飆，萬一吵起來我被遣返，將來再拿美國簽證就很難了?！?/p>
小F的家境并不富裕，這次來美國花了家里一大筆錢：17500元的中介費，8200元的北京到美國往返機票，2300元飛北京的機票加簽證，再加上初到美國的生活費600美元等等，還沒掙錢就花了人民幣3萬多元。他很想在美國的3個月時間里把這錢掙回來。
但實際上，要收支平衡基本不可能。每周工作4天、每天8小時、時薪9美元，一個月工資1152美元；和另外4個中國學生合租在一戶泰國人家里，要支付340美元/月/人的房租；公交車費每天4美元，最終拿到手只有748美元?！?個月的收入也就是12000元人民幣！”小F想通過加班多掙點薪水，也被經(jīng)理拒絕了?！叭思揖煤埽琒WT旺季學生工很多，加班費時薪提價50%，他寧可換人”。
為了節(jié)省伙食費，小F形容自己“說起來都是淚”：每天只吃一頓飯，是自己做的蛋炒飯，50美分的可樂也舍不得買?！懊恐芩慕烫糜忻赓M晚餐給國際學生，我專門跟經(jīng)理申請星期四休息去蹭飯，那是我每星期吃得最好的一頓”。
小F也想和其他學生一樣，把剩余的3天休息時間拿來打工，但自己的英語口語卻成了“攔路虎”?！罢且驗槲矣⒄Z口語差，才被分配到干粗重活，那些比較輕松、但要和當?shù)厝藴贤ǖ氖浙y工作，經(jīng)理不放心讓我做；但干粗重活的同事根本沒幾個美國人，很多都是帶著法語口音的黑人，或者是說西班牙語的拉美人，跟他們也沒法練口語?，F(xiàn)在我只能下班后偷偷苦練口語，希望再過一陣子，可以爭取到隔壁的快餐店再兼一份職”。
小F最后建議：“如果不是個能吃苦、有主見的人，就別來美國！”
暗訪中介
費用不透明
記者了解到，SWT項目并非由美國政府直接操作，而是由雇主—美國代理機構—中國中介機構—學生構成雇傭鏈。
美國對美國代理機構有嚴格的審查制度，目前只有47家機構具有執(zhí)行SWT項目的資質(zhì)；而中國卻對國內(nèi)中介機構管制松弛，“公安部門對哪些機構具有前期推薦資質(zhì)沒有設立任何的準入門檻。相比留學服務，SWT程序簡單得多，但也能收2萬元的中介費，凈收益比前者少不了多少。隨著國人經(jīng)濟能力增強，市場越來越大。許多五花八門的機構、甚至文化交流公司、皮包公司也涉足SWT?！币晃皇煜?nèi)情的人士說。
門檻低、利潤高，讓不少中介機構在向?qū)W生推薦SWT時，出盡百寶“畫餡餅”，而對費用分攤則含糊其辭，即使是規(guī)模較大的中介機構也依然如此。
7月17日，在廣東省國際教育交流服務中心（簡稱“服務中心”），在得知記者想?yún)⒓酉乱荒甓鹊腟WT項目后，接待人員岑小姐非常熱情，對記者進行了長達兩小時的鼓動。但記者又采訪了美國國務院指定代理機構CHI部門負責人陳虎后發(fā)現(xiàn)，國內(nèi)中介的宣傳與美國代理的說法有很多都不一樣，和實習生告訴記者的情況也不相符。
美化工種含糊帶過
對于SWT的工種，岑小姐進行了“不經(jīng)意”的美化。
“一般都是服務性的工作，酒店、餐飲、游樂場的比較多。如果你是酒店的話，就可能是客房、前臺，或者是酒店里面的餐廳；如果是餐飲，一般都是收銀員、服務生之類；游樂園一般來說都是設備管理，如果你英文好一點，就可以當向?qū)?。”但多位實習學生卻爆料：酒店大部分崗位是包括洗廁所在內(nèi)的房間打掃工作；餐廳里大多數(shù)工種是收盤子、洗盤子的“地喱”工作，不僅辛苦，還很少和顧客有語言交流的機會。岑小姐卻只用“客房”、“服務生”等字眼輕松帶過。
或者也是因為工種并不“討喜”，岑小姐不停地向記者強調(diào)，“去美國之后才能確定具體的工作崗位，畢竟雇主要面試你的能力，才能對你進行安排啊！”言下之意，如果遇到不滿意的工種，那也是你自己不夠優(yōu)秀。
陳虎告訴記者：“國內(nèi)中介和你說兩三個月實習也可以進公司，這我們也早有耳聞，這是他們行業(yè)的常態(tài)。但是你們也可以想象：在餐飲部和前臺工作，需要很高的語言駕馭能力，例如說顧客要在前臺點餐，讓酒店送餐，那些餐飲的專業(yè)英語是雅思、托福等很難涵蓋的，而且如果真的做前臺，顧客問題涉及的范圍很廣泛，需要了解當?shù)匚幕话阒袊撕茈y應付。這樣的結(jié)果就是：只來實習兩三個月的人只能干打掃衛(wèi)生等不用太多語言能力和專業(yè)技巧的工作?！?/p>
費用虛高且不透明
記者在采訪學生時發(fā)現(xiàn)，幾乎所有的學生都要向中介繳納2萬元左右的中介費。而同樣是SWT項目，記者卻在相關網(wǎng)站上看到，提供類似的服務，澳大利亞總費用為約5000元（790澳元），臺灣為9000多元（45000臺幣左右），香港為15000元（19000港元左右）。內(nèi)地收費榮居榜首。
岑小姐表示，2013年度的SWT項目收費19800元，不包含機票和簽證費用，而明年將突破2萬元大關。對于價格的組成，岑小姐諱莫如深，“是財務那邊核算”。岑小姐表示，付款后學生可以得到一份包括費用種類的協(xié)議，但也不是明細。
記者比較了多個國家、地區(qū)的報價組成，發(fā)現(xiàn)只有內(nèi)地收取2000元以上的“報名費”。
陳虎負責的美國代理機構假如直接面對中國學生，總收費為11800元。剩余約10000元差價，哪些是硬成本、哪些是純利潤？只有國內(nèi)中介機構才知道。
岑小姐還特別強調(diào)，報名時即要全額繳費，如果中途放棄，所有費用不能退回。而陳虎卻告訴記者，學生通過代理機構面試時收第一筆費用1500元，通過雇主面試獲得工作后，才需要交齊全額。
中介服務非常有限
收費不菲，國內(nèi)中介能為學生提供什么服務？問了老半天，記者發(fā)現(xiàn)，對方只是幫學生預審各種表格、提高簽過率，并聯(lián)絡美國中介為學生安排面試。簽證、出國交通基本自理，工作崗位的最終配置和美國食宿安全等等，則“主要是美國基金會那邊負責，當然，我們可以幫你們跟進協(xié)調(diào)！”岑小姐說。
2013屆SWT的QQ群已有312個成員。當記者在群里問“中國中介在這個項目中都做些什么”，幾乎沒有一個同學表示認可?！癑ack”說：“中介就是收錢把你送出去，完事?！薄拔伵！闭f：“基本上簽證之后中介就不管了，必須完全靠自己。”“團紙”說：“有問題找美國的中介比較靠譜，國內(nèi)中介的作用就是幫你拿到簽證表格?！?/p>
當記者擔心自己的口語不過關，無法通過美國面試時，岑小姐安慰記者“過了四六級英語考試的就沒有太大問題，我們的老師一般問你四五個問題，對答比較流利就行。基本上10個學生里有8個能通過，去年我們總共送了近200個學生出去！”
合作學校也有“經(jīng)費”
在談及費用的時候，岑小姐還提到，服務中心會給合作學校一些“經(jīng)費”：“給學校的經(jīng)費是我們單位那邊（給）的，老師做了工作，那不可能說讓老師做得辛苦（沒有收益）吧？肯定要。因為我們是直屬教育廳的，所以也會在教育廳那邊申請一些經(jīng)費，撥到學校那邊去。”
記者確實從多家合作高校的官網(wǎng)上查閱到由服務中心承辦的《2013年在校大學生暑期赴美帶薪實習項目》，24所合作高校中，除了華南師范大學、汕頭大學、廣州中醫(yī)藥大學外，21所都是普通本科、?？祁愒盒！?/p>
記者問：“為什么中大、華工、廣外你們反而不聯(lián)系？非重點學校就愿意合作呢？”岑小姐說：“他們（學校）希望能拿多一點經(jīng)費啊！所以一般B類學校會辦得比較多?！?/p>
SWT 全稱為“大學生暑期美國帶薪實習（Summer Work and Travel）”，該項目基于美國政府教育及文化平等交流法案，已經(jīng)運作40余年，每年都有數(shù)以萬計、年齡在18-28歲之間的外國全日制在校就讀大學生，利用暑假，進入美國企業(yè)進行為期8-16周的短期實習。
專家意見
不是“淘金”
也不是“鍍金”
對海外留學較有研究的華南師范大學政治系主任周熾成教授認為，一定要理性對待SWT，不是“淘金”也不是“鍍金”，只是勤工儉學的海外延伸版。
第一，SWT跟大學專業(yè)毫無關系，不是學習。
第二，雖然國內(nèi)中介宣傳“赴美帶薪實習不僅能掙錢旅游還能賺錢帶回來”，但實際上能賺回機票就已經(jīng)很不錯了。
第三，SWT很難做到口語“飛躍”。
周熾成提醒，打工學生應掌握關于美國勞工最基本的法律知識，“一定要拿到工作許可，同時一定要簽合同，認真研究每個條款，保護自己。要明白在哪兒、做什么工種、工作時長、薪酬等情況，一定要具體落實。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(nèi)賺錢。”
其次，如果英語口語無法達到日常溝通就不要參加，否則去了只能干啞巴活，不僅掙不到錢，當遇到安全、維權等問題時，也容易吃虧?！?/p>
外國學生如何在中國實習
據(jù)英文《中國日報》報道，時年22歲的美國北卡羅來納大學畢業(yè)生勞倫·拉特克里夫在大學里主修新聞專業(yè)，對于中文幾乎一竅不通。但她和其他三個同樣來自美國的學生一起，開始在中國網(wǎng)實習。
來自AISEC中國的數(shù)據(jù)表明，由他們接待的到中國實習的海外學生已經(jīng)從2002年的數(shù)十人上升到了2011年的超過1000人。
作為全球最大的由學生獨立運作的非政府機構，AISEC在107個國家擁有50000多名在校和非在校會員，在中國，他們和IBM、微軟等200多家企業(yè)和機構擁有合作關系。自AISEC在2002年在中國成立以來，這一起源于歐洲的組織每年都接受其海外學生的申請，幫助他們來到中國的合作企業(yè)尋找實習機會。在過去的數(shù)十年中，申請的人數(shù)幾乎以每年成倍的速度在增長。
AISEC中國總部的對外聯(lián)系部副主席羅旻表示，境外學生來到中國企業(yè)實習的情況一直都有。但近年來，借力2008年北京奧運會和2010年上海世博會的成功舉行，中國正成為海外學生實習的熱門目的地。而在這龐大的人群中，來自歐美的畢業(yè)生們占據(jù)主導。
在中國網(wǎng)實習的拉特克里夫的日常工作包括編譯稿件和獨立采寫新聞。此外，拉特克里夫還參加各種新聞發(fā)布會。
AISEC的羅旻表示，除去英語翻譯、教學和編輯，當前最受海外實習生歡迎的行業(yè)包括金融、咨詢和企業(yè)管理。
羅旻所在的AISEC會向這些企業(yè)收取“一小部分管理費用”，而對于提供服務的學生是完全免費的。
“企業(yè)對海外實習生的招收十分重視，投入也超過了對中國的實習生們。從人員篩選到入職培訓，都把學生們當做正式員工看待。”來自中華英才網(wǎng)的高級企業(yè)傳播經(jīng)理趙洪煒表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