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水微漾,古榕蒼翠。青山環(huán)抱中,定安縣高林村如遺世獨立,不見車馬喧囂,但聞鳥鳴啾啾。
這座擁有近300年歷史的古老村莊,曾孕育出海南歷史上唯一的探花張岳崧。時光流轉(zhuǎn),薪火相傳,張岳崧留給高林村的除了“一方水土三代功名”的傳奇故事,還有他追求真理、甘于奉獻、勤政廉政的精神氣質(zhì)——
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,高林村人自發(fā)掀起革命救亡熱潮,涌現(xiàn)出張玉波、張?zhí)c、張達團、張新泰、張?zhí)┨斓纫慌嵘?、救國民于水火之中的革命志士。遺憾的是,由于得不到及時的記錄和梳理,他們中的許多人、許多事至今還不為人知。
其中,共產(chǎn)黨人張?zhí)┨煸跇窌h(今瓊海市)創(chuàng)辦革命學校、創(chuàng)建紅色童子軍團,并參與組建蘇維埃政權,最終為革命獻出寶貴生命的事跡,僅在史書中留有寥寥數(shù)筆。
近日,海南日報記者深入高林村、定安縣委黨史研究中心、瓊山中學檔案館等地,尋訪張?zhí)┨旌笕思包h史研究專家,力求為讀者還原一個真實的張?zhí)┨臁?/p>
離瓊北上 革命救國
張?zhí)┨斐錾?907年,依循村里耕讀傳家的傳統(tǒng),7歲便踏上了求學之路,后來受村里族人和革命進步青年的影響,1921年進入瓊山中學就讀。
為什么選擇瓊山中學?當時,新民主主義革命剛剛爆發(fā),瓊山中學所在的府海地區(qū),青年人思想進步、斗志昂揚,是學生運動和革命活動的重要力量。中國共產(chǎn)黨成立后,府海地區(qū)的知識分子和青年學生,最先受到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啟發(fā),影響極為深遠。從瓊山中學走出去的馮白駒、柯嘉予、黃魂等人,后來都成了海南革命的先驅(qū)。
曾潛心研究張?zhí)┨焐降暮D鲜堅泪挛幕芯繒睍L張昌賦介紹,在瓊山中學讀書期間,張?zhí)┨旆e極參加學生運動并成為骨干,在一次次磨礪中加深了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認識。1926年高中畢業(yè)后,因受高林村革命救亡熱潮,以及瓊山中學首任校長張瑞鑾、學長馮白駒等進步青年的影響,他很快就憑借自己的突出表現(xiàn),在同村共產(chǎn)黨人——時任定安縣黨支部書記張新泰的介紹下正式加入中國共產(chǎn)黨。
風云詭譎,瓊島革命形勢一天一變。1927年,國民黨反動派公然舉起屠刀,制造了瓊崖“四二二”事變。在這次事變中,被抓捕的共產(chǎn)黨員、革命群眾達2000余人,其中500余人含恨倒在血泊中!
形勢險峻,張?zhí)┨斓裙伯a(chǎn)黨員響應黨組織號召,在張新泰的領導下緊急組織農(nóng)民武裝起義軍,并號召黨員青年發(fā)動農(nóng)民參與。張新泰在晚年自述中回憶道,“時年5月中旬,由于敵我雙方力量懸殊,我方軍情一度告急,我不得已立即召開黨支部擴大會議,對下一步革命工作進行討論和部署?!?/p>
這次會議作出了幾項重要決定,對定安縣黨支部的革命力量進行了重新分配,如推選林克嵩接任定安縣特支書記、安排黨員林克俊到林樹標部搞轉(zhuǎn)變工作等等,張?zhí)┨臁⒘挚藗?、陳明亨三人則被安排隨張新泰到武漢學習軍事知識,并試圖與上級黨組織及黨中央取得聯(lián)系。
定安縣鄉(xiāng)土文化研究會會員、高林村村民張運恩回憶,村里的老人曾這樣講述:為北上求學救國,張?zhí)┨斓热俗冑u了水田等部分家產(chǎn),高林村族人亦予以經(jīng)費支持??上У氖?,因與上級黨組織失聯(lián)已久,他們此行并不順利,在廣州、武漢和上??梢哉f是一無所獲。為躲避國民黨的抓捕,保存瓊崖革命火種,他們必須分頭尋找黨組織。分別前,張新泰表示要回中學補習重考大學,而張?zhí)┨靹t聲明自己要做職業(yè)革命家,決定留在上海的工廠參加工人運動。
幾人就此別過。
遠洋求學 厚積薄發(fā)
由于缺乏詳實的史料和見證者,張?zhí)┨祀x瓊后的活動細節(jié)目前仍無跡可尋。但經(jīng)過整合村中老人尤其是張新泰給他的孩子們留下的一些記述,張昌賦基本梳理出了這樣一條時間軸——
1927年,與張新泰等革命同志分別后,張?zhí)┨炜既×藦偷┐髮W,一邊讀書一邊參加革命活動,在上海閘北地區(qū)工人聯(lián)盟擔任秘書長,而后又根據(jù)革命需要到燕京大學學習政治理論和軍事知識。在此期間,他因表現(xiàn)突出,被黨組織安排到日本等國家學習軍事知識,并在國內(nèi)外開展革命工作。
根據(jù)海南出版社出版的《中國共產(chǎn)黨早期的海南人》一書記載,1931年,張?zhí)┨鞆膹偷┐髮W畢業(yè)后進入中美聯(lián)合會工作,擔任文學家、歷史學家郭沫若的秘書。盡管該
書沒有對這段歷史展開舉證和描述,但定安縣委黨史研究中心副研究員崔開勇分析,1927年“四一二”事變前夕,郭沫若因撰寫了《請看今日之蔣介石》一文受到通緝,隨即參加南昌起義并加入中國共產(chǎn)黨,1928年2月起被迫流亡日本,而張?zhí)┨煸啻吻巴毡緦W習軍事知識,很有可能協(xié)助郭沫若的工作并向他通報國內(nèi)革命形勢。
“在中美聯(lián)合會工作沒有多久,1932年張?zhí)┨炀蛦⒊袒亓撕D??!睆埐x說,張?zhí)┨焱蝗换剜l(xiāng)的原因,《中國共產(chǎn)黨早期的海南人》一書中一筆帶過:“中央委任他為特派員回海南協(xié)助指導革命”。這一說法從張新泰生前的回憶中得到了印證。那年,張?zhí)┨煺业剿枇藥讉€銀元,暗示自己受黨組織派遣回瓊崖活動。張昌賦認為,這足以證明,張?zhí)┨煸谏虾F陂g的工作頗受認可。
“1932年春,張?zhí)┨旎丨偤蟛痪帽阒衷跇窌h創(chuàng)辦革命學校,意在提高瓊崖革命軍民的理論和軍事素質(zhì),這便是黨中央賦予他回鄉(xiāng)革命的重要使命之一?!睆堖\恩記得,村里的老人說過,這所學校真正是為人民開辦的,接收的學員除了黨政軍干部,更多的是窮苦農(nóng)民、失依少年、流浪兒童以及受迫害婦女等等。這樣的學員構成,也為張?zhí)┨祀S后創(chuàng)建紅色童子軍團,廣泛發(fā)動婦女兒童參加革命打下了基礎。
母瑞山上壯烈犧牲
崔開勇說,因為瓊崖共產(chǎn)黨人與上級黨組織聯(lián)絡不暢,張?zhí)┨齑诵须m重任在肩,但路途注定不會平坦。
在黨外,張?zhí)┨斓男雄櫴艿綌橙烁叨汝P注,屢屢身陷險境。年過耄耋的高林村村民張運丁記得,父輩曾這樣回憶張?zhí)┨旎剜l(xiāng)后的行動:“他白天按兵不動,只有晚上才與黨內(nèi)同志聯(lián)系,或四處散發(fā)傳單宣傳革命思想?!奔幢阈惺氯绱诵⌒?,他回鄉(xiāng)的消息還是沒能瞞住國民黨的眼線,沒多久就因人告密惹來了殺身之禍。
“奉命帶人來高林村抓捕張?zhí)┨斓?,是當時國民黨政府地方鄉(xiāng)長。”張運丁說,這位鄉(xiāng)長不是惡人,剛走到村邊就打了一槍,明著是要造出聲勢,實則是給村里人發(fā)出信號,讓他們趕快掩護張?zhí)┨焯优?,“幸運的是,當時張?zhí)┨烨『迷诖逋饣顒樱拥酵ㄖ筮B村子也沒回,就在高林村人吳大勝、張運祥的護送下緊急撤離了?!?/p>
張運恩指著村里一座老宅對海南日報記者說,“逃跑時,張?zhí)┨爝B手槍都沒來得及帶走,就掛在這座祖屋的石柱上。幸好手槍被雨具、衣物遮擋,最終沒有被人搜出來,村里人也沒有因此受到牽連?!?/p>
離開高林村后,張?zhí)┨烊〉罇|排村,途經(jīng)居丁、黃竹等地,直奔母瑞山革命根據(jù)地。
數(shù)月后,張運祥收到消息,張?zhí)┨煺龓ьI紅色童子軍團干部在母瑞山參加隊伍改編,希望他送些冬衣到山上去。可當張運祥把冬衣送到山上時,看到的卻是遍地尸體,張?zhí)┨煲褵o跡可尋。后來他才得知,由于母瑞山革命根據(jù)地當時已被敵人攻破圍困,張?zhí)┨煲嘣谄渲幸呀?jīng)不幸犧牲。
“作為高林村的后人,我們希望能將這段故事講述出來,告慰先輩。”張昌賦說,在張新泰、張?zhí)┨斓热说纳倌陼r期,高林村就出現(xiàn)了很多知識分子及青年學生,迫切希望能對社會進行根本性的改造,其中張玉波、張?zhí)c、張?zhí)[、張達團、張運祥等數(shù)十人,都曾為革命救國作出了不容忽視的貢獻。
崔開勇表示,定安縣委黨史研究中心將與高林村攜手,將這一段段塵封的歷史挖掘出來,讓人們知道高林村不僅有深厚的傳統(tǒng)文化,更有燦爛的紅色文化值得一書。
本版圖片均由海南日報記者張杰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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