儋州東坡書院。張茂 攝

三亞收藏者陳師泰珍藏的張岳崧寫給其弟的書信。 海南日報記者 武威 攝

張岳崧像

　　歷經(jīng)千年的科舉制度，對其評價，眾說紛紜。當循著科舉的脈絡，來探究海南文教、社會的發(fā)展時，展現(xiàn)在我們眼前的，是瓊崖學子探求知識的勤奮，是愛島鄉(xiāng)賢著眼發(fā)展的遠見，是各方賢達關注文教傳承的無私，這也許就是瓊島發(fā)展生生不息的奧妙所在。

　　作為中國封建王朝選拔人才的一項重要制度，科舉制度自隋唐至清末延續(xù)了1300年，其間不計其數(shù)的讀書人通過這一途徑步入了仕途，取得人生輝煌。

　　張岳崧就是其中的佼佼者，這位海南在科舉時代唯一的探花郎，通過科舉獲得人生機遇的同時，也深知科舉對于地區(qū)教育、家族傳承的重要意義。在三亞收藏愛好者陳師泰的家中，一封《?張岳崧致其弟家書》寥寥三百余字，向后人揭開了科舉的些許神秘面紗，在濃重的兄弟情中，人們也感受著古代海南崇文重教的風尚。

　　“瓊州宋以前無舉進士者”

　　“一去一萬里，千之千不還，崖州在何處？生度鬼門關。”這首唐代宰相楊琰貶謫海南時所作的詩作，代表著當時人們對于古代海南的認知。在窮鄉(xiāng)僻壤的海南地區(qū)，元代以前，文化極為落后，清代學者程秉釗甚至在他的《瓊州雜事詩》中寫道“瓊州宋以前無舉進士者”。

　　到了唐宋，海南的文化教育開始興起。唐代科舉正途官員出身的王義方被貶為儋州吉安丞，有效推動了儒學在海南的發(fā)展；及至宋代，朝廷在黎族百姓聚居的崖州、昌化、感恩等州縣設立官學，吸引黎族子弟入學讀書，清康熙年間的《瓊郡志》對此有記載，“講明道義，激勵生徒，延師訓導。黎僚獷悍，亦知遣子入學，衣裳其介鱗。踵至者十余人。”

　　宋代朝廷不僅在海南設立官學，到了南宋紹興年間，更是令各鄉(xiāng)自試，設立貢院，這樣海南學子就無需到鄰郡赴考，只需在島內(nèi)參加鄉(xiāng)試，每年在6月開考，每期可錄取13名，錄取名額大大增加。

　　《瓊州府志》曾記載宋代李光對當時海南的評價，即“學者彬彬，不殊閩浙”。一系列舉措極大激發(fā)了海南優(yōu)秀學子參加科舉的熱情。學者朱東根研究后認為，宋代是海南科舉取得較大發(fā)展的時期，陳孚為宋代海南首位進士，宋代海南共有進士15人，舉人13人。

　　時間的指針指向明代，此時的海南科舉進入鼎盛時期。朱東根認為，明代海南共有進士64人，舉人597人，貢生2435名，出現(xiàn)了海瑞、丘濬等名人。其中，進士以瓊山居多，46人約占海南明代總進士量的72%。

　　科舉制度發(fā)展了近千年，為何明代海南會迎來興盛？學者林明認為，朝廷對海南的重視，明代整個社會科舉風氣的影響以及海南文教快速發(fā)展為主要原因。

　　早在明洪武年間，朱元璋就下詔，“蓋聞古先圣王之治天下也，一視同仁，無間遠近，況海南海北之地，自漢以來列為郡縣，習禮儀之教，有華夏之風者乎！”；不久之后，朱元璋又再次下詔，“南溟之浩瀚，中有奇甸，方數(shù)千里，歷代安天下君必遣仁勇者戍守?！睆闹煸伴_始，海南日漸受到朝廷重視，及至明萬歷年間，朝廷在海南設立學道，至此海南學子可足不出島就能參加歲考和科考。

　　縱使朝廷政策再優(yōu)渥，學子有真功夫才能亮劍。到了明代，海南的文教日益發(fā)達，使得大量優(yōu)秀的學子有實力，能在科舉的平臺上與各地的優(yōu)秀學子同臺競爭。清代瓊州知府賈棠曾在《康熙四十五年重修志序》中寫道，“明初改郡統(tǒng)之，生齒日繁，人文蔚起，至號為海濱鄒魯?！睂⒚鞔Ｄ戏Q為“海濱鄒魯”，足以反映出此時瓊崖文教的昌盛。

　　然而，隨著科場腐敗叢生，科舉弊端疊現(xiàn)，科舉制度在清代日漸落寞，在此大背景下，海南的科舉也受到了影響。整個清代，海南進士31人，舉人234人，貢生1994人，遠遜于明代?？v使整個海南科舉在走下坡路，但海南清代科舉還是有亮點可循，即此時出現(xiàn)了海南科舉時代唯一的探花郎張岳崧。

　　科考風俗家族代代傳承

　　“由宋而元而明七百載孝友家風尚冀熾昌光盛世；自閩而瓊而定二十傳詩書門第敢云閥閱啟高林?！边@是張岳崧手撰懸掛在張氏宗祠里的對聯(lián)。內(nèi)容簡單來說，是指張家敬孝父母友善兄弟的家風源遠流長，詩書傳世文化家庭的特性流傳已久。

　　從這幅對聯(lián)不難看出，在科舉日漸落寞的背景下，張岳崧家族對于科舉的重視并未減弱。《瓊州府志》曾記載張岳崧之父張基偉對于兒子們教育的用心，“敦篤持躬，友愛諸弟，平生不出一欺人語，不作一虧心事。鄉(xiāng)里矜式，教子義方。”

　　張岳崧的后裔張正義在《張岳崧傳》中也提及這樣一個“重教”的小故事。張岳崧兄弟就傅受訓時，張基偉節(jié)衣縮食，高價延請名師。假日回家，必追問功課如何，親自講解經(jīng)文，評講作業(yè)。張岳崧與兄長岳元同時考進縣學，他“益加策勵”。張岳崧中舉時，他已經(jīng)73歲，仍去信勉勵兒子“績學勵志，毋予耄是念”，即要張岳崧努力讀書，不要掛念他年紀大需要照顧。張岳崧兩次會考落榜，想到親老家貧，打算南歸。他郵書堅決制止，“謂吾家宜有發(fā)甲者”，即認為自家應有人考上進士。張岳崧中了探花后入翰林院庶常館學習，散館前擬回家探親一趟，也被他去信制止。待到散館回家，張基偉已81歲，父子也已分別10年，張岳崧回家僅1年多，張基偉就去世了。

　　正是在這樣嚴厲的家教和重科舉的氛圍下，張岳崧家族在科考中成績斐然。張岳崧的《捐創(chuàng)張氏大宗祠啟》中寫道，他的祖先中既有“牛刀作宰”當縣令的，也有“秉懿華資”當“教授”、“司鐸”（文教官員）的，當然其中最出名的要算張事軒，這位明嘉靖丙午科廣東鄉(xiāng)試的亞元，被譽為楚中第一教官，常與當時的海瑞、王弘誨詩詞酬唱，為海南名賢之一。

　　“階前唐棣爭榮茂，拐下蘭芝競秀香”。這不僅是張岳崧手書在其故居庭院花圃中的一副對聯(lián)，也是他常引為自勉的詞句。讓兄弟和子孫發(fā)憤圖強，有所作為，張岳崧作為過來人，當然要加以指點。

　　因而，在弟弟準備應試時，張岳崧仍在百忙之中去信指導。他在《張岳崧致其弟家書》寫道，“此緘已封后，將付郵矣，轉思至粵時正值吾弟場期，未免因此憂郁，以為運氣至此，垂成而敗。人于邑，此固有之，然天下事只求盡其在我，成敗之機聽之而已。此次吾粵之正考官，邱公號蓮舫，辛未編修。魏公笛聲，己巳中書，魏公學問淵雅，人亦古道，同年所推服。邱公聞亦有品學，雖識面而未甚熟悉，故未詳也。文章嗜好固難預擬，然大率場屋文字，務求脈理清醒，有筆有書，斯為正彀，而近今風氣不征僻典，又不喜空滑，平正通達之中有精警制勝之處，無不售矣。相好談及皆致意以此告之。十一弟未必能來，志向甚惰，亦無可如何矣。此緘若遲寄，恐傳聞之語弟更多驚疑，故復書數(shù)行，望弟安心應試，勿以余功名為戚戚，倘家運未遂，終厄或弟繼起，使余一快慰。佇候捷音，余不贅。”

　　寥寥三百余字的信件，張岳崧為弟弟詳細分析了此次考試的背景、策略，更是循循善誘，希冀弟弟輕松應戰(zhàn)。

　　官員鄉(xiāng)賢

　　力促海南科考發(fā)展

　　獨樂樂，不如眾樂樂。張岳崧在嚴格要求族人的同時，也樂善好施，捐資助學力促海南文教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，讓更多的瓊籍學子金榜題名。而這在海南的名賢中，早已成為風尚。

　　張岳崧曾在《訓士錄》寫道，“欲國有純臣治有循吏，必先里有良士?！币蚨?，早在1823年任陜甘學政，張岳崧就帶頭捐出自己的養(yǎng)廉銀，用以修復和擴充漢中之涅巾、鞏昌之南安、綏德之雕山等書院，以及做為鄉(xiāng)試基金。后來還曾在海南的瓊臺書院、雁峰書院以及廣州的越秀書院、肇慶的端溪書院講課。同時，他還十分注意扶攜家鄉(xiāng)的讀書人，帶頭捐錢購置賓興田，捐資設立崇賢興館，以資助貧窮的讀書人做為赴鄉(xiāng)試的旅費。

　　張岳崧這些因科舉改變命運的海南賢達，深知文教的重要意義，《瓊州府志》記載了許多海南鄉(xiāng)賢對于瓊崖教育的支持。

　　在丘濬“在府城設立藏書石屋，‘所以期待吾鄉(xiāng)之后賢君子者甚遠且大’”；許子偉“置義學于儋耳，開敦仁書院于郡中”；王天拯“以明經(jīng)肄業(yè)辟雍，歸家筑書館，嘉惠后學”的同時，在瓊任職的州官、縣官也對瓊崖的文教貢獻不小。

　　其中最典型的莫過于陜西人焦映漢分巡雷瓊道后，不僅著手纂修《瓊州府志》，還捐出俸銀600余兩創(chuàng)建了瓊臺書院。目前在海南能夠統(tǒng)計到的24所明代書院中，至少有一半是由在瓊任職的州官或縣官創(chuàng)建的；清代新建和修復的45所書院（15所私立）中，許多也是這些州官和縣官建設的。

　　在捐資修建學府的同時，這些官員還積極深入一線為學子們講學?！董傊莞尽范嗵幎加涊d了他們的故事。如福建龍巖人蔡夢說“以憲副備兵督學，閱諸生會課，諄諄提誨”；吉水人張俊“嘉靖間守瓊時，嘗刊《四禮節(jié)要》，以易瓊俗”；廬陵人賀沚“萬歷甲申知文昌，開玉陽學院，親與諸生講學課藝”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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